这本装潢精美的画册,沉甸甸的。
《吉祥雪域》这个系列画的是人,那些在强烈紫外线辐射下具有浓重肤色的人儿,他们单纯,厚淳,虔诚。也许人能在那样的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,本来就是奇迹。对这个始终生活在高原雪域,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奇异民族,行善与宽容是人们的基本信义,磕头,转经,背诵经义与吃饭穿衣,跳舞唱歌一样重要。在有关西藏民族起源众多的传说里,民间说法特别有趣;魔女与猕猴的后代经观音善意点化,变成藏人祖先,而每年正月初一,吉祥天女都要骑着阳光周游世界——高原空气十分稀少,阳光也格外明亮,他们尽情享受阳光,自然而然生活在浓重的宗教氛围里,他们无需思考生命的终极意义,宗教就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。当人体极限处的生命火花融化在艺术里,艺术便具备了无限的张力。
徐里曾经三经西藏,耳濡目染,强烈的印象令画家灵感跃动,激情燃烧。我不以为《吉祥雪域》中的宗教氛围是阴郁的,恰恰相反,浓烈斑斓的背景,非写实的剪影式人物,其肢体语言舒展如行云流水,更有意思的是所有人物眼睛一律作了单纯化处理,单纯如史前壁画,在喧闹的装饰性很强的画面上,任务单纯的眼睛愈发澄静如水。徐里用色大胆得近似冒险,要么浓红与金黄,要么苍灰与靛青,粗硕的色块与温馨的神秘交织着,充分展示了藏人天人合一,鲜明多姿的精神世界。
《吉祥雪域》是富于象征意蕴的组画,最典型的是苍灰狰狞的兽主面具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那个画面,画的底部绛红,是三个欢快地载歌载舞的藏人,对比鲜明,效果十分强烈。兽主是印度湿婆的原始形象,湿婆是创造,毁灭,舞蹈之神,佛经上说他终年在喜马拉雅山上苦修,是刚柔两种舞蹈和创造者,当他偏偏起舞的时候,便睁开了洞悉过去,现在,未来的三只眼睛,兽主行湿婆作为藏族羌姆舞护法大神的面具,显然具有多重含义。羌姆舞是寺庙喇嘛表演的一种类似跳大神的宗教舞,徐里对兽面具所作的夸张处理,不但表达了画家本身对高原雪域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真切感受,还表达了他对生命本体的严肃思考。
《流逝的辉煌》是一组浩浩荡荡的风景画。
风景也者,有时容易流于纤细甜腻,徐里的风景很特别,多半是古拙厚重的、石峰,雪亮的冰山,沧桑的废墟,他似乎就愿意在这些糙砺坚硬的玩意儿之间磕碰,释放自己的创作激情。
这个命题源于西域之旅,有时也用“永恒的辉煌”。
巍峨的雪山在沸腾的金色中燃烧,不管它是晨曦还是晚霞,总之是明亮的白昼与晦暗黑夜交接时的辉煌瞬间,通体灿然的山体似乎真是永恒的,日复一日升起的阳光,灼灼地在它身上寻找流逝了的故事;有时是宝蓝的天空,赭红山峦横亘着,静谧,沉思;有时是霜天月色,无言的雪峰如剑,冷峻并莹;有时是古堡苔痕,沉寂了千万年,在清冷的晨曦里闪烁着生命的微茫……这个系列没有人,雪山、荒原、废墟、永远是饱满有力的主体,偶然闪现的蓝天流云里,似乎也蕴着深邃的哲学意味。
曾经问徐里,问他画的是什么山,他愣了一下,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,我突然回过神来,心想问这样的问题是很荒唐的,艺术家笔端流溢出来的往往是自己独特的感觉。徐里在西藏和新疆跋涉过千山万水,随处可见有灵性的山,千百个意象在他的脑海里流烁奔涌,想要迸发就迸发。你问他画哪座山,不等于人家莫名其妙问你小说里写的是谁么?
徐里是多产的,谈笑间从画室又挪出几幅画,这个系列是《变脸》,未完成的朦胧中已经隐隐透出逼人的锐气,他说这是新的系列,打算在今年完成……
徐里年轻,中气正足。
泓莹作家选自1999年4月14日厦门晚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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